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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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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祂拒絕也無濟於事, 祂拼盡全力想要留住那些祂千辛萬苦收集起來的銀光,但它們完全不受控制。

誰能憑借一己之力堵住一條在汛期水流暴漲的河流呢?

當枷鎖被打破,真正的母親近在咫尺, 幼獸總是會對著敵人露出仇視地利齒, 轉頭又嗚咽著不顧一切撲進母親的懷抱。

它們等待這樣一個時刻已經太久。

姬訣敞開懷抱接受了這份遠遠比她之前從鳳鳴的獎勵中得到星辰之力總和都要更多的力量。

暴怒的死神停下動作,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那只銀白的單眼一點點熄滅, 充盈於其中的物質被完全抽空, 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圓洞。

那具無論被如何切割都能夠無數次覆原的身體停止了覆原。

不用阿爾彌斯再進行任何攻擊, 亡靈女神的狀態已經是肉眼可見的糟糕,死亡的氣息正在逐步侵蝕祂, 屍斑爬上祂的身體。

祂無法再發出聲音, 其他兩只眼睛中的光芒跟著一起慢慢消失。

奔湧的銀光好似一條長河,帶來的不僅有力量, 還有許許多多的面容與記憶。

姬訣從中看到了很多人。

穿著牛仔褲的黑發女孩苦惱的按著手裏的bb機,以姬訣在現代的眼光來看,她的衣服十足覆古,甚至有點土氣, 像是老相冊裏的人,但一點都無法遮掩她的美貌。

她漂亮得像只夜鶯, 身材曼妙, 一雙黑眼睛靈動極了。

她緊張不安環視著周圍的樹林, 被樹叢裏鉆出來的矮人嚇得拔腿就跑。

畫面一轉, 她坐在樹下抱著一只魔狼幼崽, 手臂上打著繃帶, 捧著日記本認認真真的寫著日記。

矮人圍在她的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她合上本子,笑著用磕磕絆絆地陌生語言跟矮人交談。

畫面一閃, 她蜷縮在黑暗的角落,漆黑的長發臟的打結,遍體鱗傷,像只受傷的小鳥。

她仰起頭張開嘴,但口中卻空空蕩蕩沒有舌頭,一行清淚從空洞的黑眸中流出。

形形色色的女性,穿著牛仔褲的年輕女孩,頂著旗頭的少婦,披掛著一身銀飾的年輕女孩,身著深衣的成熟女性,偶爾幾個男性……

一雙雙幹凈清澈的黑眼睛,太多的鮮血,痛苦,欺騙,死亡。

她們懷揣著善意而來,偶爾得到一些愛戴,卻總是逃不過貪婪的獵食者。

姬訣像是同時旁觀了數十人短暫的人生,一場宏大的悲劇。

她們的性格與面貌並不相同,甚至就連性別年齡也差別巨大,成長背景更是不盡相同。

若說達伽納之間有什麽共同點,她們有著同樣珍貴的善良品行,她們對待他人總是很寬容,她們性情柔和,幾乎不會因為遭到厄運而生出惡意。

她們照顧身邊的生物和人,對一切懷揣善意,對不幸心懷憐憫。

這些人大部分可以被歸類為‘老好人’的類別,其中不乏一些在現代社會會被稱為‘傻得可憐’的人,至於‘聖母病’的占比也相當高。

雷鋒放到她們中間都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不能算是善良的出奇,畢竟雷鋒至少沒有像是和尚一樣別人說餓就二話不說切一塊自己的肉給別人吃。

當她們降臨在這裏,初時臉上總是在微笑,可隨著時間流逝,絕望與哀傷爬上她們的臉龐,淚水浸濕了她們的雙眼。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又不是一個童話世界,恰恰相反,這個世界的規則是弱肉強食,強者通吃,最大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

姬訣只能一遍又一遍眼睜睜的看著相似的悲劇重演,好心沒好報,善良的人被連皮帶骨的吃幹凈。

姬訣無可避免開始感到痛苦,她開始憤怒,但她什麽都做不到,她只能旁觀那些早已發生過的過去再一次發生。

她開始逐漸麻木,甚至開始走神思考自己為什麽能活到現在。

她試圖找出一點她和其他達伽納的不同點。

她們同樣接納星辰之力,但如果說她擁有的星辰之力是一大瓶水,她們體內的星辰之力卻只有一小杯水,少的可憐。

從一開始,她的進度相比較於其他的達伽納似乎就更快一些。

如果說其他達伽納是從0開始讀取進度,融合星辰之力。

那麽她則直接是從50開始讀取進度。

這或許是正常達伽納的奇怪魅力是眼睛,聲音,氣味三選一,而她三項全占的原因。

在旁觀了許許多多的達伽納之後,她確定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

“達伽納是被選擇出具有同樣特質的人,更準確來說,她們身上的特質是善良,星辰之力則記述她們所遭遇的一切。”

所有的星辰之力帶來的記憶都不是正常的記憶視角。

人類只有在對著鏡子的時候才能看到自己的全身,旁觀他人的時候才能將對方的表情和遭遇看的那麽清楚。

第一人稱的文字記述和第三人稱的文字記述給人的感覺是那樣不同,第一人稱是日記,第三人稱是小說。

換成影像記錄,從上帝視角的多機位俯拍側拍出的畫面和出自雙眼的畫面,當然同樣區別明顯。

這些記憶更類似電影,經過明顯的裁剪,鏡頭對準一個個達伽納。

她能從中那麽細致的看到一個個達伽納的音容笑貌。

留下影像的卻並非達伽納本身,她看到的不是達伽納眼中的世界,而是世界眼中的達伽納。

亦或者說,另一個人眼中的達伽納。

她甚至能夠從不同的達伽納片段中感受到不同的記述者,隱藏在鏡頭之後的那個‘拍攝者’的微妙差別。

鏡頭是有語言的,兩個不同的導演,拍同樣一個故事,同樣的人,拍出來的感覺都截然不同。

她想起鳳鳴,如果她死去。

鳳鳴或許也會為她留下這樣一段記述。

如果說鳳鳴是她的記述者。

那麽其他達伽納的‘記述者’呢?

它們又在哪裏?它們究竟是什麽?

她找到了人質的共同特點,說起來好笑,竟然僅僅只是因為善良。

綁匪綁架人質是為了索要贖金,它們孜孜不倦的尋找一個又一個善良的無辜人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難道就是看一場又一場善良的弱者如何在弱肉強食充滿欺詐的世界裏走向毀滅的悲劇嗎?

姬訣忽然想起第一次觸碰到星辰之力時的所看到的那片星空時產生的被無數雙眼睛註視的感覺,心中隱隱有了明悟。

此世魔法師依照星辰的軌跡進行關於命運的預測和占蔔,星辰之力當然應該來自星辰。

或許,那無數顆星辰正是無數雙眼睛呢?

就在這樣想法落下的瞬間。

靈魂脫離了軀體,她眼中的一切倒轉。

她重見星空。

在星河的盡頭,一個女人緩緩從光芒中坐起。

她似乎經過了長久的睡眠,神色間還帶著困倦,望向姬訣的目光卻帶著某種親密與欣喜,像是遇見一個舊識。

“我以為你的回來會更晚一些。”

見到對方的瞬間,姬訣唯一從現代帶來的隨身之物,那枚掛在她脖子上的玉幣微微發熱,記憶與過去洶湧而至。

……

一只黑貓一頭沖了上來,輕巧一躍,跳過門檻。

兩只守門的巨獸悚然一驚,齊齊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克努斯大人,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生於黑暗,迎來光明的破曉之神克努斯是與太陽神關系最為密切的神明。

太陽神的神殿中同樣供奉著破曉的徽記。

只不過破曉之神克努斯總是喜歡遛出神殿,在大地上四處游玩,神出鬼沒已是常態。

但每一次回到太陽神殿,祂至少會化為人形,不緊不慢地走進來。

這樣以原型匆匆跑回來真是從未有過。

就連坐在神座上的少年也是精神一振,他向下投去目光,望著黑貓慌亂的樣子隱隱生出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在收到姬訣的信件後,他左思右想怎麽都放不下心,偷偷請總是各國四處游玩的克努斯跟在她的身邊代為照看。

現在克努斯突然回返是否說明發生了什麽情況?

黑貓直沖到神座前才喘著粗氣化為了人形。

他雙手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亡靈,亡靈女神,亡靈女神祂在森林展開了神域。”

神座上的少年猛地站起身。

……

當一位神明接連被兩次愚弄會做出什麽反應?

如果說眼睜睜看著自己預定的祭品,那枚女神桂冠上最為美麗的明珠在自己面前被其他神明橫插一杠奪走。

暴風之神尚且能夠暫時按捺憤怒,在心底惡狠狠地記下這一筆。

但一天之內,幾乎是同一時間。

前後相差不到一小時。

祂又一次被愚弄,同樣是假裝成祂信徒的男性精靈,甚至是這一位還是真的在祂面前發下過誓言,打下祂印記的信徒。

暴風之神出離的憤怒了。

暴風之神可從來不是什麽以寬和著稱的神明。

祂氣憤的攜帶著風暴降臨於奧斯特,準備對挑釁者施以懲罰,好好教訓祂一番,讓祂看看究竟誰更強。

但迎接祂的不是預料中的亡靈女神,而是來自深海的宿敵。

“佩特羅尼,你這個瘋子為什麽會在這裏?”

祂的聲音久久回蕩,不再通過他人之口,神明的音色是那麽優美而空靈。

趴在黑色霧氣上的流動著美麗熒光的粘稠液體緩慢的蠕動著,盡管這個場景非常奇特,在粘液的壓迫下,霧氣似乎也有了形狀和實體。

數十裏之內陽光都被粘液和黑霧所吞噬,土壤被汙染化為濃黑惡臭的泥澤,天空中飄蕩著大量若隱若現的怨靈,活屍在地上行走,死亡的氣息充溢於每一寸空氣。

陰冷的風聲中摻雜著邪惡的低語,淒慘的尖叫,無數高低起伏的聲音不絕於耳。

暴風之神從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裏找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嘻嘻嘻,你猜咯。”

這個回答非常佩特羅尼,不管多少年不見,祂都仍舊是一副鼻涕蟲一樣找揍的惡心樣子。

暴風之神皺起眉頭,露出難以忍受的神色。

正當祂準備先放棄緊鎖神域的亡靈女神這個目標,先揍一頓這個老熟人出出氣的時候。

灼熱的陽光穿破了死亡氣息,亡靈在無暇的金輝中尖叫消亡,蘊含著濃重威壓與極致純凈的神明氣息在本體出現前先一步到達。

暴風之神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仰起頭看著視野中逐漸清晰的烈日,臉色微變,“太陽神?亡靈女神祂到底想做什麽?”

一口氣拉足三位神明的仇恨可不是什麽容易事。

無人能夠直視太陽的光輝,即使是神明也不行。

就在祂走神的短短片刻,光輝使祂的雙眼灼痛泛淚,只能匆匆移開目光,合上眼睛舒緩那太過於耀眼的光芒所帶來的沖擊。

就在祂閉眼的瞬間,接連不斷的轟然巨響像是太陽墜落,上一秒空氣的溫度還足以被稱之為陰冷,下一秒就炙熱的仿佛連呼吸都能吸進一口火焰。

當祂再次睜開眼,眼中世界已經化為了一片熊熊火海。

如果祂不是神明,恐怕會在這烈焰降下的瞬間化為灰燼。

可縱使是神明,身處於這樣來自於太陽的本初之火中也感到了極大的不適。

祂化為疾風,沖上高空遠離火焰,正面撞上了太陽神與破曉之神。

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覺襲上了暴風之神的心頭,第一片豎起的鱗片帶動了第二片鱗片豎起,緊接著驚懼的感覺傳遍全身。

上一次產生類似的感覺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年前,但這種對於危險的本能在祂尚且生活於海洋時幫助祂無數次死裏逃生,最終得以晉升為神明。

祂不再維持人類的樣貌,也不再維持完美擬態,暴露出最真實的狀態,兩腿化為布滿鱗片的長尾,警覺的環視四周。

祂開口唱起了一支歌,音符響起的瞬間,風就如同祂的孩子將祂的知覺帶向遠方找出隱藏的敵人。

厚重的一朵雲層後,祂望見了一張拉開的弓箭,箭尖對準祂最珍貴的那片尾麟,尾麟下隱藏著祂的命門。

恐懼爬上祂的心頭,祂改換歌曲,祂奮力擺尾逃走,但音符還未唱出口,祂還未沖出太遠。

箭矢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軌跡,穿透了層層護盾與疾風,仿佛註定的命運一般擊碎了那枚尾麟,命中祂的命門。

破曉之神驚愕的看著這快的不可思議的場景,“暴風之神的速度是最快的,祂竟然無法逃脫一支箭……”

祂的話還未說完,第二支箭就在破曉之神的註視下穿過了坎思圖亞的心口。

天空中播撒著光輝的烈日如同流星般墜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一起來看落日(不是

對了,上一章有增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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